近日，激光雷达企业发布的三季报，一扫此前被纯视觉热“压了一头”的颓势。财报显示，禾赛科技第三季度亏损7036万元，同比收窄50.37%。除去股权激励费用，净亏损仅为4400万元。速腾聚创第三季度亏损8320万，同比收窄77.0%。
财务的向好主要受益于产品交付量提升，两家企业都在财报中提及了激光雷达交付量的大幅增长。这与当下智驾的大面积上车有关。
“当前，国内外的汽车厂商已广泛认识到激光雷达是智能驾驶的“安全件”，激光雷达正作为智能汽车的“隐形安全气囊”迎来大规模应用落地。”禾赛联合创始人及CEO李一帆说。
这是否意味着，在“隐形安全气囊”的定义下，纯视觉智驾路线的威胁，已经被消弭于无形？实际上，围绕着激光雷达企业的增长、止亏，外界并非完全没有质疑。
纯视觉路线在今年上半年开始“流行”。目前，纯视觉还少有大规模上车。而激光雷达厂商早有定点量产项目，二者处在发展的不同阶段。
即便在消费感知上，激光雷达有可能被视作“隐形安全气囊”，并继续大规模落地。对禾赛、速腾聚创而言，这也很难称得上一个绝对利好的消息。
与“功能件”相比，“安全件”的利润空间和话语权更低。其中，安全件几乎没有差异化性能，产品附加值较低，核心要义是确保安全的下限，而非提升上限。
在面临价格战“寒气”传导时，话语权更低的一方更容易被主机厂压价。目前，禾赛和速腾聚创的应收帐款，初步反应出其话语权有所下降。
财报数据显示，禾赛科技与速腾聚创的应收账款都在增加。禾赛截止2024年第三季度应收帐款同比增长93.25%，而2023年该同比增长率仅为8.20%。速腾聚创前三季度贸易应收款项及应收票据与去年年底时持平，但截止上半年同比增长率高达76.98%。
未来，这一趋势或许会进一步加剧。近日，比亚迪、上汽大通均被曝出要求供应商降价10%。特斯拉公司副总裁陶琳分享的一则数据显示，2021年-2023年，其统计的四家中国新能源汽车制造商向供应商付款时间均有所变长，其中最长的接近300天。
01 捷报频传 盈利在望
激光雷达企业正在无限接近于盈利。
今年第三季度，禾赛科技实现营收 5.4 亿元人民币，同比增长21.1%。ADAS业务和 Robotaxi业务综合毛利率为47.7%，达到一年以来的最高点。禾赛预计，Q4其季度营收能达到1亿美元，并实现2000万美元盈利（GAAP），相当于已经一脚迈入了止亏转盈的大门。
速腾聚创第三季度营收4.08亿元，同比增长54.7%；前三季度收入达到人民币11.35亿元，同比增长91.5%。毛利率也增长至今年第三季度的17.5%，其去年同期仅为7.7%。
财务上的向好，有赖智驾普及带来的规模效应。禾赛在三季报中提及，毛利率同比增长是由于自主移动激光雷达和ADAS激光雷达的有效成本和规模优化，以及非经常性工程服务贡献的更高利润率。
财报显示，禾赛科技第三季度激光雷达ADAS产品交付129913台，同比增长220.0%。速腾聚创前三季度ADAS激光雷达销量达到365800台，同比增长292.9%。
目前，智驾正在一步步实现大规模上车。在今年9月的2024世界新能源汽车大会上，长安汽车董事长朱华荣表示,今年二季度中国汽车智驾渗透率已达到51%，2025年将达到80%。
《2024年全球车载激光雷达市场报告》显示，2023年ADAS激光雷达市场规模同比增长了145%，从2022年的1.69亿美元增长到4.14亿美元。
同时，两家公司也出现了明显的“降本”意愿。第三季度，禾赛科技日常经营相关的一般及管理费用为7650万元，较去年同期减少5%。速腾聚创的销售及营销开支为2641万元，占收入的百分比由2023年同期的8.1%下降至2024年第三季度的5.9%；一般及行政开支为3642万元，同比降低53.47%.
虽然毛利率较为可观，但产品价格却在大幅下降。比如，第三季度，禾赛科技营收同比增长21.1%，但远不及总交付量182.9%的增幅。速腾聚创营收同比增长54.7%，也远不及总交付量259.6%的增幅。
出现这一情况的主要原因是，两家公司出货量主要受ADAS产品带动，而目前其ADAS产品走的都是性价比路线，价格较低。
速腾聚创在财报中指出，用于ADAS应用的产品平均单价由2023年同期的约3300元减少至2024年第三季度的约2500元。主要由于销量增加及原材料采购成本降低时，其降低向客户所提供产品的平均售价。
在2023年报中，禾赛也指出，每台激光雷达销售单价下降，主要是由于产品组合转向价格更低的QT、XT和AT系列激光雷达产品。
同样是受ADAS产品影响价格降低，但两家公司的毛利率却几乎有天壤之别。毛利率为17.5%的速腾聚创，相信行业不会有高毛率。而这一点，目前却尚未在禾赛47.7%的超高毛利率上得到显现。
速腾聚创CEO邱纯潮曾表示，汽车行业这样的集中式大规模采购的行业中，毛利率基本偏低，在15%-30%的区间。这个领域“不应该期待有超高的毛利率”。
毛利率的不同，与两家公司处在不同的发展阶段、有不同发展思路也有关系。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后，边际成本递减的速度会变慢。而以第三季度数据来看，速腾聚创的出货体量几乎是禾赛的3倍。
禾赛的首席财务官Andrew Fan表示，禾赛47.7%的毛利率得益于有效的成本管理、对成本和规模优化的飞轮方法。而利润率进一步受到L4激光雷达的NRE收入的提振。
数据显示，禾赛第三季度营收小幅增长、出货量大幅增长的情况下，其成本反而同比降低了8.89%。速腾聚创在类似的情况下，销售成本同比增长了39.91%。
无论是怎样的发展思路，可以预见的是，激光雷达企业的营收、出货量、财务数据，均在向好发展。深受亏损之痛的它们，正在一步步迈向盈利的春天。
02 压力传导 帐款被压
看得见的盈利固然传达了利好，但藏在深处的压力仍然如影随形。
应付账款与应收帐款的情况，往往能够反映一家企业在供应链上的话语权。流动负债中应付账款的增加，意味着欠债较多，还债压力大，但同样意味着在体系内的话语权较高，有欠债的“特权”。反之，应收帐款的增加，则意味着话语权降低。
禾赛科技与速腾聚创两家激光雷达企业，应收帐款正在快速增长。这一情况在2024年尤为明显。
财报显示，2024年前三季度，禾赛流动资产中的应收帐款约为应付账款的3倍，增长速率约为应付账款的11倍。具体来看，其应收帐款为7.88亿元，同比增长93.25%；应付账款为2.36亿元，同比增长7.28%。
速腾聚创有着类似的情况。数据显示，速腾聚创2023年底流动资产中的贸易应收款项及应收票据为6.78亿元，同比增长了227.68%，而贸易应付款项仅同比增长119.03%。
为何从应收帐款来看，激光雷达企业在产业链上的话语权逐渐降低？
首先，激光雷达目前并非必需，走纯视觉路线的智驾系统正在越来越多。
今年上半年，特斯拉更新了纯视觉+端到端的神经网络系统，极越汽车纯视觉智驾方案升级换代。今年下半年，小鹏汽车正式推出了纯视觉智驾方案，Mobileye宣布终止下一代调频连续波 (FMCW) 激光雷达内部开发。在更早之前，大疆车载选择无激光雷达路线，其目前正凭性价比攻城略地。
其次，激光雷达企业的汽车客户集中度较高，在“整车为王”的趋势下，企业话语权相对较弱。
禾赛2023年报显示，2023年，其客户A、客户B占年度收入之和超过了50%。2023年，客户A占其应收账款、合同资产及应收关联方款项的41.3%。
图源：禾赛财报
最后，价格战下，整车厂压力正向零部件企业传导。
此前，比亚迪对供应商的一则降本要求邮件流出。邮件显示，比亚迪向该供应商所供货产品提出降价需求，2025年起降价10%。比亚迪集团品牌及公关部总经理李云飞回应称，与供应商的年度议价，是汽车行业的惯例。其基于规模化大量采购对供应商提出降价目标，非强制要求，可协商推进。
“李君（上汽旗下智能驾驶技术公司零束科技CEO），你就是成本与能力中心，你不要搞什么利润中心。”在上汽集团举行的2024年中干部大会上，新任总裁贾健旭强调，所有企业要支持整车。
在此情况下，作为汽车零部件之一的激光雷达，难逃被压价的命运。
03 削足适履 难攀高峰
外部竞争压力叠加“安全件”的定义下，激光雷达企业正不断扩张价格的“下限”。在禾赛科技CEO李一帆看来，这将“推动激光雷达成为电动汽车标准安全组件的普及”。
第三季度财报发布后，李一帆表示，公司计划在明年将主要激光雷达产品的价格降低一半。即其预计明年上市的下一代激光雷达产品ATX，售价低于200美元（约合人民币1446元）。他表示，这将使激光雷达进入15万元以下的廉价电动汽车市场。
激光雷达降价符合逻辑。此前，外界对激光雷达的诟病大多在于价格太高，这也是激光雷达企业不断降价的原因。“只要产品有效、价格可以接受，（车厂）为什么不用呢？这没有理由。”速腾聚创CEO邱纯潮曾如此说道。
降价-规模化-降本，理论上来说，这是一个能够走通的良性循环。但要规模化就要渗入中低端市场，搜狐汽车曾在《拆解激光雷达01｜纯视觉成智驾新宠 激光雷达陷入降价“怪圈”》中指出，这需要激光雷达需要与纯视觉路线一决高下。只考虑成本的情况下，其胜算并不高。
并且，从一个“功能件”，变成一个“安全件”，激光雷达削足适履般的举措，可能会自我封死利润攀高的路线。
作为“安全件”，激光雷达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，价格便宜了，性能有牺牲，那么还安全吗？
激光雷达的成本降低，一定程度上以牺牲部分性能为代价。广汽研究院首席科学家、自动驾驶实验室主任陈学文曾表示，早期的激光雷达能够实现360全方位扫描，而现在低成本雷达的扫描范围通常只有100多度。
李一帆所说的售价低于200美元的ATX，为AT系列产品，而AT系列正是车规级120°超高清远距激光雷达。据悉，理想L8、L9车型均搭载的是禾赛AT系列的AT128。而360°激光雷达，则多用于进行L4无人驾驶训练的Robotaxi。
这从侧面质疑了激光雷达的“安全件”定义。如果要智驾更安全，需要更高性能的360°激光雷达，那么更低价格的120°激光雷达，还能被称作“隐形安全气囊”吗？如果价格的降低以牺牲“安全组件”性能为代价，那么激光雷达融合路线对比纯视觉路线的优势，或将难以凸显。
图源：禾赛科技官网
第二个问题是，智驾运行要经过感知、规控、决策多个步骤，智驾安全性也由整个系统决定。而激光雷达能够负责的是感知这一环节，如果系统算法不起效，再全面的感知数据也无济于事。
从这个角度来看，纯视觉路线中的摄像头，同样参与智驾系统决策，能被称作“隐形安全气囊”，只不过其与激光雷达的运作方式不同。相对而言，既有摄像头又有激光雷达的感知数据更全面。但是，由于系统算法不同，恐怕难以评价谁的系统安全性更优异。
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，激光雷达定义从“功能件”转化为“安全件”后，规模有了，但利润空间却窄了。卷价格“下限”或许能助力其拿下更多订单，但同样也会让其在“安全件”的稳定中，失去“功能件”应有的溢价空间。
一般来说，差异化的功能、性能，会带来较高的附加值和溢价。而安全件往往具有相同或类似的功能，因此主打薄利多销、规模效应。
均胜电子是汽车安全领域全球第二大供应商，占据全球约30%市场份额。但2024年半年报显示，其汽车安全业务毛利率仅为13.69%。
第三季度，禾赛ADAS业务和Robotaxi业务综合毛利率达到了47.7%，仍不及2022年一季度的50.9%。但如果继续往“安全件”的方向靠拢，这一毛利率或将在价格战的影响下走低。
一个可被参考的对象是速腾聚创。其在2024年4月份发布了售价低于200美元的新品MX，今年第三季度其ADAS业务毛利率为14.1%。
要解此结，激光雷达可以向上层应用靠拢，做更集成的软件。第三季度，速腾聚创解决方案的毛利率达到了59.6%之高。
不过，搜狐汽车在《拆解激光雷达02｜主要玩家12家变5家 中国企业“惨胜”》中指出，向软件层发展能够拓展企业的盈利空间，但车载激光雷达企业很难复制汽车芯片厂商的商业路径。
2024年上半年，速腾聚创解决方案的收入仅为产品收入的5.41%。李一帆曾表示，把软件当商品这件事情，还没有看到足够多的商业模式出现。“自动驾驶的感知正在向前融合走，有前融合能力的主机厂客户，其实不需要激光雷达厂商提供算法。”李一帆说。
以禾赛对“隐形安全气囊”定义的推崇来看，其对“隐形安全气囊”定义路线十分坚定。但是，这也同步封锁了其毛利的上限。
速腾聚创认为汽车业务带来的毛利率不会太高，但其同步在纵向开发解决方案，横向扩张机器人等业务。第三季度，速腾聚创用于机器人及其他的产品营收占比达到13.55%，毛利率为34.6%，约是ADAS业务的2.45倍。
伴随着禾赛与速腾聚创两大头部企业接近盈利线，激光雷达行业也站在了全新的起点上。2021年-2024年，激光雷达主要玩家从12家锐减至5家，中国激光雷达企业份额之和从26%上升到84%，完成了一轮洗牌。
而今，当经营目标从“活下去”演变为“活得好”，激光雷达企业需要对全新阶段的挑战做出应对。
